有如次案俏阿权

【九州缥缈录弓组】【白毅/古月衣】引箭

【缥缈录弓组】【白毅/古月衣】引箭

【这是一场蛊惑人心的大梦,所有人在同一瞬间醒来。他们面对着身边长鸣的武器,这些武器如同愤怒一样剧烈地震动着。古月衣抓着长弓追翼,忽然有些明白为何白毅要把自己的弓郑重地交给他。】

清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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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将军不妨放松一些,”一只苍白的手顺着弓弦轻轻抹下,俄顷又移到了弓背上,沿着角弓线条流畅的银背轻轻抚摸,指上带着十足的温柔缱绻,“它叫追翼。”

我知道,古月衣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来,他知道自己身处梦中,故而可以心平气和地坐在一旁观看白毅擦拭弓箭,还可以毫不费力地想起在殇阳关那一晚,白毅郑重地将追翼交到了自己的手上,君临之阵中,他藏了多年的眼泪滴到了这柄神兵的弓弦上。

白将军,所为何事?

白毅低头不语,继续擦拭弓背,只将侧脸与一段颈子让与古月衣看,又细细地在弓弦上搽起了弦蜡。年轻人知道这是产自宁州的松蜡软化后加了其他材料所制,在弦上捻磨均匀后,会有一股淡淡的松香,这香气好闻,但不过盏茶工夫便会挥发殆尽,这也是在那一次眼前这人告与自己的。

古月衣再一次在心里问:

白将军入我梦来,所为何事?

 

“将军,将军……”

古月衣睁开眼,发现自己斜倚在长廊一角的廊柱上,就那么睡着了,他的睡姿不太雅观,只差半尺就会滚落到花园里,常年随身的箭袋已经半歪了下去,一支羽箭漏出了一半,尾羽将将戳到了一朵绯红色的蔷薇上。

“将军,国主有请。”摇醒了古月衣的侍卫恭敬地行了一礼,便站在了一旁。

“是在鹿鸣台上吗?”古月衣起身略略收拾了一番,顺便问了一句。

“正是,”侍卫道,“国主还请将军速至。”

“嗯。”

古月衣将惯用的羽箭插进箭袋,随着这名侍卫而去。

 

鹿鸣台位于秋叶城西的一处敞台之上,除去一些卧席坐具,台上楼阁与诸般物事皆用产在擎梁山中的纯白大石雕琢而成,通体如白玉,是悬在秋叶城外的一粒明珠,望之喜人。如若是秋叶城降大雪,这座高高在上的白玉亭台就更似雪中琼瑶,着实风雅之极。这本是上代秋氏国主所为,取得是诗经中“呦呦鹿鸣”与“报之琼瑶”的意境,雷千叶得位后,并未像谋士所提的那样将这奢华至极的亭台击碎推倒以示简朴,只将鹿鸣台下的一片荒凉草场清理了出来,拆除了久不住人的一些楼阁,平整出一片偌大的演武场。

雷千叶招待陈国使团的酒宴,就设在鹿鸣台中。古月衣埋下心事拾阶而上,白石台阶闷声作响,方到鹿鸣台上刚刚落座,就听见国主与陈国使节议论着自己迟来要罚。雷千叶笑道:“且罚你将那追魂箭术与陈国的客人们看上一看。”

 

古月衣闻言,莫名有些心浮气躁,但他知道国主与陈国使节正带笑期待他这晋北神射大展身手,于是仍告罪起身洒然离座,带着几个亲随军士移步靶场。鹿鸣台上有另一处台阶,下个二百级,就到了演武场上,而场中诸般演示,大到军阵演练,小到一人骑射,台上皆可一览无余。

古月衣所立之处的二百步外独立着一个箭靶,其他靶子都已被次第取开,并不是为了减少难度,不过是为了主宾贵人们看个分明,就连天空也十分配合,此时秋高气爽,唯有一只飞鸟张着双翅盘旋。

从这里一眼看去,只见箭靶孤零零地立在靶场上,中间鲜红一点隐隐绰绰看不分明。这不寻常,平日里他的一双鹰目至少能看清四百步外的靶心,古月衣心里这样想,但他年少身经风雨,及长便在晋北领军,自然不会轻易乱了方寸,于是他轻抚弓背,弹拉筋弦,反手将一支白羽箭抽出箭筒,在众人眼里极顺手地拈弓搭箭。 

今日虽然是招待宾客宴饮,但雷千叶向来追求洒脱率性,故命众人皆率性而为,随意着装,连陈国使节也穿了常服而来,带了一身风雅,主宾意趣相投,喝出了十成十的劲头。古月衣着一身轻装白衣,唯腰间系了紫绦,此时他腰背挺直地站在靶场上,被秋日天光一映,便有宾客举杯向雷千叶赞他玉树临风侧帽风流,雷千叶拈着胡子笑意宛然,于是宾客又赞一声明君良将天下称道,再饮一杯。

陈使的客套并非谬赞,何况不过是一张三尺弓,一枚轻羽箭,二百步外的草靶,于晋北将星而言,射个百八十箭亦不过是牛刀小试,靶场上不少军士亲眼见过古将军轻易使三百步外的敌酋授首。出云将士们清了清嗓子,只待将军箭出,便扯着嗓子大声叫好,以壮本国声威。

但古月衣却渐渐额间见汗,他甚至已看不清靶心上的那一点鲜红,天光云影在眼前如同水面倒影,微风袭来,一圈圈水波微微荡漾,若是投入一枚石子,这一面水镜便会支离破碎。

“将军生出怯意了吗?”

“将军在心慌!”

“将军大概是想起那一夜了,匪首……”

古月衣的耳中突然涌入了许多杂音,水镜依旧保持着平静,但那表象之下,无数杂乱波纹如长鲸吸水般被卷入了他的耳蜗,他清晰地知道那些人在议论什么,那个没有说出来的匪首的名字,李长根,是的,李长根。他一时间又仿佛走在那个边境上的小城上,他看见了破损的城门和斑驳的土墙,他沉默地走在安静的巷道里,然后发现当时被钉在墙上的、乱扔在水井里的、堵塞在前路上的尸体们都已不知去向,唯有干涸的血迹和被硝烟灼烧过的石板路祭奠着过去的痕迹,再一晃眼,宽阔的靶场又遮掩了沾满血腥的贞莲镇,他不用朝两边看,他知道那些等着为主将喝彩的出云军骑士们会有着死者们死寂的面孔,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殇阳关那一夜,他看见的景象要比此刻所见的可怖得多。

他保持着拈弓搭箭的姿势,细密汗珠沿着眉尖流下,还有的渗入到眼睛里,将他的视线涂染得更加模糊,只是他的脊背依旧很挺很直,像一株沉默而笔直的水杉。

一滴汗滴落在了拽着羽箭的右手上……

“若是……若是……”古月衣突然想起一张长弓,那是一张美丽的银背角弓,带着魂印兵器特有的银灰色光彩,它的轰鸣将他从贞莲镇的眼泪中唤醒,若是手握那张弓,鬼魅宵小只怕早已退避了。

 

“古将军,此弓长达四尺,但弓背上方的秘银比之其下要略多一分,若要校准……”古月衣突然想起白毅当初将长弓追翼珍重地交给自己时所说的话,这位难以捉摸的联军统帅话说到一半顿了顿,却又摇头道,“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长薪已尽……不过这没什么,兵者凶器,还请将军自己把握。”

“这没什么。”古月衣长吁一口气,箭尖微抬,箭靶上的红心与贞莲镇广场上的李长根在他眼中接替出现,他的双手似乎找回了一点劲气,但仍然难以拉开弓弦。

而对面的李长根已经将怀中少女的尸体扔下,大笑着走过来,张开血盆大口嘲笑着年轻将军曾经的怯弱,在古月衣眼中的怒火里步步而来,那一面水镜之上的波纹荡漾得更急,火焰在干涸的血迹之上熊熊燃烧,所过之处涌出汩汩鲜血,点起血红色的惊涛巨浪,淹没了这个靶场和贞莲镇狼藉的广场,缓缓涌到古月衣的脚边。

只要一箭,只要他搭弓引箭将这枚白羽箭射出,就能结束这一切,但他的劲气不够,他的头痛得厉害,只是维持着这个姿势就用光了全部的力气。初召那一夜的碎片再次涌来,他这一次却没有魂印兵器作为媒介。

古月衣臂上一冷,一只手搭上了他的肩膀,带着久违的一股冷气,这种感觉既陌生又熟悉。

 “古将军。”他听见有人在耳边喊了一声,似远似近,然后那只手顺着手臂往腕上搭来,那是一只清瘦而坚定的手,指甲修建的很平整,指节略有突出,指腹上有一点硬,他可以想象出那是撒放了千百次箭羽所磨过的肌肤。

“白……”古月衣欲言又止,他要将尽可能多的心神都系在手中的弓箭上。

“这没什么,还需将军自己把握。”古月衣听见这人又说,是的,这没什么,自己把握,至少他心里有长了很多年的勇气,至少他手中有兵器,不管是名为追翼长薪的神兵,还是秋叶城外靶场上寻常的三尺弓和白羽箭。

那只手在他的腕上停留了一瞬,又拂过了年轻将领坚硬的手背,那一点若即若离的冷意变得缠绵起来,顺着古月衣手上因用力而突起的骨节插进了他的指节中,然后像是千万蓬雪花突然爆开,扑簌簌地洒了他一身,从刺痛的额角到酸麻的手肘,再到渐渐为鲜血侵蚀的双脚都为这种从天而降的冰冷所浸透。

这一捧雪水当头一浇,古月衣冷极痛极,重重地打了一个寒颤,心中却一阵畅快,他手肘发力轻喝一声,一枚羽箭飞也似射到二百步外,李长根的血盆大口裂得更大,直到他半个脑袋都被这夹杂着多年痛楚的羽箭切开,一蓬银灰色的火焰忽地燃起,将这个穷凶极恶的匪徒烧成了灰烬。

古月衣回头看了一眼,没能看见那个人,只依稀感觉到那一只带着冷意的手在一瞬间变得枯瘦,剩下白骨也寸寸断裂,还未落到地上就化作灰烬,雪一样投入到满地的血光中,像是把碎石重重地投入到了池塘水镜里,摇晃的天光云影有如支离破碎的波纹,在一瞬间消散了去,露出了安稳立着箭靶的靶场,靶上那鲜红的一点鲜红依旧,其上没有任何羽箭。

晋北将星古月衣的这一箭,竟是脱靶了?

但古月衣只是向空中虚望一眼,便转身走向鹿鸣台,场中的静默也只保持了一瞬,雷鸣般的叫好声响彻了鹿鸣台下的演武场。

 

登台之时,有军士献上了一只灰色的鸽子,这只鸽子眼中贯箭,在高达两百余步的空中坠落,自是死得不能再死,箭支上的尾羽颤巍巍地鸣动。

古月衣敛亦登台,将这只鸽子献给了雷千叶——任谁都能看见,这只灰鸽子的腿上系了一个黑色的小圆筒。

陈国使节果为这一箭震动,抚掌击节连连称好,在古月衣落座之时犹啧啧赞叹。

 

雷千叶对古月衣的献礼十分满意,笑意盈盈地接过,又对陈使解释一句:“不过是天启有人来了点消息。”

陈使执杯行了一礼道:“老夫省得,国主只管自看,鹿鸣台上几如仙境,有美酒入喉,仙音入耳,还有古将军这般少年英雄神箭助兴,老夫但凡稍微知趣,又有何所求呢。”

雷千叶面不改色地将这信看完,却道:“便是贵使无所求,两国结盟,我也当示之以诚。”

众人听他如此说法,便立刻停了所有动作,齐齐看向座中最为尊贵的秋叶城之主。

雷千叶慢悠悠道:“白毅死了。”

陈使腾地站起,而后又匆忙落座,脸上青青白白神情变幻,极为精彩。

“这消息送到这里至少六天,白大将军当是七日前在青衣江畔的军营里遇刺。”

陈使道:“何人为之?”

雷千叶将那只死鸽子扔给一旁的内侍,笑道:“贵使是知趣之人,待天子诏书到,上面说是谁自然便是谁。”

陈使颓然道:“国主所言极是。”

 

陈国使者匆匆告退,方才的甘醴仙音于他登时索然无味,两国结盟之事他也不提了,座中只剩下晋北诸人,雷千叶大袖一甩重新落座,宴中舞乐继续。

数杯过后,雷千叶突然长叹一声:“天下有幸,苍生不幸。”

殇阳关血色犹殷,将将蛰伏了几年的猛虎群狼又不知要点起多少烽火,晋北的白虎纵然叹息一声,也将亮出隐藏了多年的尖牙利爪。他再饮一杯酒,看向了自己的心腹爱将,他看出古月衣方才被这鸽子眼中的秘法有所影响,虽说并未耗时多久就平稳脱出,但知与那些人接触,可谓是与虎谋皮了,俄而他哂然一笑,对方未尝不也是与自己这头白虎谋皮呢。

古月衣自方才起便一言不发地跪坐在席上,他想了很多,从贞莲镇想到殇阳关,想到初召的那一夜,想到方才为秘法控制时的场景,再想到如今的秋叶城,国主与陈使的言语交锋也听得不太分明。雷千叶的视线投来的时候,他正捡了一只酒杯,就着衣袖细细擦拭了一番,然后注满酒水,走到鹿鸣台边上,向着西南楚卫的方向一洒而尽。

白将军入我梦来,好走,多谢。

end

所有不合理之处,都用追翼/白毅/古月衣解释。

暂时懒得改,以后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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