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如次案俏阿权

【秦时明月/盖聂中心】秦时断章之夜行 天明篇(旧文修改)

    好久之前写的,可能当时第二部刚完结,我的关注点还在“天明是注定要杀死盖聂的人”,哎,现在翻出来觉得写得好中二,兴致来了可能再写几篇盖聂中心的文。      


   秦时断章之一夜行

 

  一 

  

  故魏国都安邑道路四通八达,向来是中原货殖商贾的聚集之地,自有天下通衢一说,肆列一路排开,其中最为当紧的三家商铺称为内三肆——象牙珠玉为一肆,马匹皮毛为一肆,鱼盐粟米为一肆。这三家本是当初魏国国都里最有势力的两家大贵族名下产业,自魏国亡后,秦王听了韩非子从前的主意,将此关系国计民生的内三肆收归官有,并设了市令管理,起先尚有商贾黎民聚集起来表示不满,但在秦王不可违抗的政令面前,一切抵触都是微不足道的,最不安分的安邑商人在几年内竟也渐渐习惯了,开市闭肆贩卖鱼盐一切如常。 

  

  盖聂将渊虹随意系在腰侧,左手拎着半袋米连带半尺长一条肉干,右手摸出行牒递进市楼的小窗口,尽管自进入内肆起就盘查不断,但他并不担心,身处秦宫十数年,盖聂自有一些门路,手上行牒是自己早就秘密准备好的。此番带着天明逃离秦宫,不知是何缘故,嬴政并未公开缉捕二人,他带着天明从黄河沿岸往上,经少梁过河,途中辗转月余到达安邑,此时天明却突然病得厉害,所幸周遭并未有秦国密探的踪迹,于是他便带着这孩子暂时安顿下来,略略休整几日。 今日得空,便去寻了些肉米好为天明食补一番。

  

  眼前这市令模样的人大概四十许,唇上胡子修剪得甚是齐整,看着像是文士,却最爱做盘查之事,一双小眼睛盯着人精光四射,被他上下打量几个回合的人,少有能镇定如常的,他甚为得意。此时盖聂略低着头,市令还以为此人也是被自己一双利眼盯得害怕,却不知盖聂心中自有他想,趁着这刁钻市令上下翻覆检查行牒之时,不如思虑前路如何,若是想无可想,还可敛了心神,运气于内自转一个周天调息固本,怎都轮不到被这市令吓到。果然待市令将行牒递出之时,盖聂伸手接过放好离开,除了连日奔波眉宇间略染几分憔悴,脸色如常,浑无一丝不自在。 

  市令心知许是遇上高人,安邑做了上百年的丰都大邑,自来行客众多,其中不乏深藏不露之士,虽秦律言道官吏要严加注意行踪诡异身份可疑之人,但他自己一个管商肆的小官,实在犯不着得罪那些不要命的江湖豪客。市令自小窗口看出去,那落拓剑客已经出了内肆,远远看去,身形挺拔修长,行路时脚下无尘,腰中一柄古剑修长凝重,除此之外无甚多余装饰,整个人沉稳如山。 

  

  盖聂自商肆出来,直接走向安邑西坊一座废弃的大院,那大概是从前哪家贵族的院落,听人说当初战火燃起之时,举家逃往齐国避祸,可惜魏国亡后不及五年,齐国地域也并入了秦国——这样席卷天下的战祸,如何能躲得开呢。当日他二人来到这里,盖聂一眼便看中了这座废院,扔了几枚半两钱给了照看院子的老仆,将天明安顿在最干净的一间大屋里,先后也请了几个医师看病,但全不见好,依旧烧得糊涂,虽然暂无性命之忧,实在是瘦得厉害,看着那孩子越来越尖削的下巴,盖聂感觉自己是一日更比一日难以沉住气了。 

  

  二 

  

  魏地苦暑,盖聂亲自动手,卷起袖子提了水,在院子里哗啦啦地泼开了去,院子修得很平整,自大屋至门墙多是平整的石板地,杂以数排杨柳,靠西一角开辟出狭长的几块地,是原来的菜园子。这里虽数年未住人,但依旧干净,白杨老柳都有六十年以上,杨树挺拔苍翠,自有英气,几棵长得乱糟糟的歪脖子老柳却像蓬头稚子,颇有一副老而弥坚的模样。盖聂走到树下,拔了一把青菜,菜畦荒芜已久,杂草丛生,苦菜已老,开着一朵一朵的黄花,自是不能吃了,但杂草中另有几种野菜,却是秦赵一代常吃的。这样熟悉的野菜,让盖聂记起幼时光景,进鬼谷之后,那个行踪飘忽的师傅除了教习剑法与纵横之道,几乎是不管他的,于是自力更生便成根本的求生之道,他本是野孩子,倒也活得自在,到得后来饭桌上又多了一张嘴,原本勉强糊口的口粮菜蔬立时变得岌岌可危朝晚不济,盖聂方才觉得有个不称职的师傅是多么痛苦的事。 

  

  思及往日,落魄剑客盖聂捏着一把青菜,蹲在魏国一家落魄贵族的院子里笑了。 

  

  “大叔,”天明自门后探出半个头,他摸了摸蓬乱的头发,笑出一口白牙,“我饿了。” 

  

  “就好。”自臆想中被打断,盖聂脸上笑意迅速敛去,又恢复了一副万事与他无干的样子,说罢便迅速离去,天明只来得及看到他背影一闪,消失在后院里,连一点烟尘都未留下——天明头一次发觉,他家大叔的轻功也是相当出色的。 

  

  “大叔,可真是一座冰山啊。”天明做出一副被冷到的样子,抱紧双臂跳了几下,但也只是几下而已,方才略一活动,他便感觉到脖子后侧那种仿佛从内里用火灼烧的不适,热油自那一点浇注而下,从脊柱瞬间蔓延至全身,天明手脚颤抖着走回去,哀怨地认命,乖乖躺倒在塌上。 

  

  天明在遇到盖聂前,曾自认是一个苦孩子,他为数不多的记忆里既有阴森又有惨痛,所幸他天性乐观,凡事过去之后就可坦然相对。于是自从遇见大叔,天明很快就自觉自愿地甩掉了苦孩子这一顶大帽子。他虽然调皮得很,不高兴了也是事事折腾,却到底十分聪慧,他清楚地感知到了盖聂那张冰山面孔之下的暖意,他知道这天降的大叔十分在意自己,虽然两人老是跑路居无定所,但每到一处,求医问药是必须的。他也不知道大叔在干什么事,但是温饱问题也是不需发愁的,经历过饥寒病苦,天明知道能够在逃亡路上吃得饱穿得暖是件多难得的事。更重要的是,他无须日日担忧下一步将会遇见什么,因为有大叔在,如同眼下,他知道自己必定不会饿很久的肚子,因为大叔说了“就好”,那么不出一时三刻,他必然可以饱腹——尽管他大叔从来不许他看见饭菜是如何准备的,大叔在某些方面其实是个很执着的人,比如,无论何时都不会折了他剑客的眉角。

  

  其时天明刚刚经历被大叔严词拒绝自己叫他“爹”的惨痛,落难时救星来临那种极端的依附感一度破灭很多,然则到底还是可以叫大叔的,也不比老爹疏远多少,这些天跟着盖聂东奔西跑,心中想要默认他为亲爹的念头很快死灰复燃。也是,这么护着他照顾他,简直是比亲爹还亲爹了。 

  

  天明在塌上翻滚良久,太阳渐渐下沉,在窗格上缓缓划下昏昧的影子,天明侧着头自最下一格数起,一直点到最上一格,依旧不见大叔来解救自己,而肚腹之忧实在是刻不容缓。一念及此,天明撑着昏沉沉的脑袋爬起来,大叔这么久不见回来,莫不是遇上什么事了,就他那副一棍砸下去闷声不吭的样子,恐怕遇到危险了连救命都不会喊,不成,他不放心。 

  

  “大叔——”天明在院子里叫,夕阳将他的影子拖得老长。 

  “大叔,你在哪里?”天明扯着嗓子又叫一声,依旧无声无息没有回答,只闻得院中风声乱响,呜呜得甚有几分可怖,天明脑袋沉沉地疼,一时不知所措起来。 

  嘎吱一声,门似乎被推开了,天明甩了甩发热的脑袋,两眼放光地冲院门看去,仿佛下一刻,就能看见大叔推门而入。 

  然而什么都没有,天明冲过去,狠狠在门上踢了一脚,捂着脚丫子暴跳如雷。 

  “痛死了!”他大叫一声,却不是为可怜的脚丫子,他只觉后颈上重重被切一记,两眼发着黑倒下。 

  有没有搞错,天明哀嚎一声。 

  

  三 

  

  城西老酒馆,其实离那院子不远,只是需要多拐几个弯,于是走起来便艰难一些,如若站在高处去看,就会发现两处屋舍不过百丈之遥。这间酒馆还未日落便已昏暗不堪,此时从大剌剌开着的两扇木门中间望进去,可以看见中心大几上一灯如豆。 

  依平日规矩,这家生意寥落的酒馆再过一刻便会打烊,但眼下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却挤满了人,身着黑衣者足有七人,又全都罩了斗笠,长长黑纱一直盖到肩前,这般装扮,当然不方便喝酒,他们自然也不是来喝酒的。 

  他们不饮不食,或坐或立,一副肃然模样。 

  

  盖聂踏进这酒馆之时,就看到这番场景,早在酒馆之外,他便通过呼吸吐纳,判断出这酒馆里至少有三位高手,他们身份目的如何,他是一概不知,本不该如此贸然前来,但他们发出的信令,却是他在秦王政身边数年常用的那种形制,虽说按理秦宫高手尚不会到此,但总得确定一回才能心安。 

  就在他双脚都要踏进这老酒馆之时,心中突然一动,隐约听见一声稚嫩的呼喊声。 

  天明——? 

似乎是那孩子的呼救声。为何这么容易便成了被调离之虎,盖聂惊觉在秦宫十数年来养成的习惯已经深深烙印在自己身上,一见嬴政密令便忍不住,辛苦逃离一月有余也褪不得改不得。

 

  盖聂心中忽然有了一些怒意:“那个孩子,你们想把他怎么样?” 

  盖聂号称天下第一剑,出手自然也很有天下第一剑的派头,至少在场之人反应过来之前,他那柄天下闻名的厚格长剑已经抵在了黑衣头目的喉头三寸前,剑虽未出鞘,但剑鸣铮铮,森冷剑光仿佛下一刻便会脱鞘而出,场中诸人只觉心中发寒,方知盖聂之天下第一剑着实名不虚传,眼前这个男人一身旧衣形容落拓,但只要一剑在手,前方便没有什么能挡他的路。 

  “盖先生何必如此激动呢,”套着青灰色指套的两根纤纤玉指搭上了盖聂的剑,银铃般的声音同时响起,很是温柔婉转,这群黑衣刺客的头目,竟是个女人,这女人对着盖聂娇笑了一声,继续道,“我们根本不会伤害您那个孩子。” 

  她的手指搭上剑鞘时,其实已经用了分花拂柳的指法,加上她自认为动听温柔的声音,向来得她二指青睐的剑都会很快移开,再冷酷的剑客,总会给温柔的女人一些照顾。 

  盖聂的剑纹丝未动地抵在她颈前。 

  

  那女人却并不着恼,松开手指笑道:“盖先生果然不愧天下第一之名,无论气度还是心肠。” 

  她颇为诚恳的加了一句:“先生既然来了,那便坐下来好好谈一场如何?”  

  盖聂不动声色地收剑,拉过一条长凳坐下,看了她一眼道:“你不是陛下的人。” 

  女子颇为赞赏地颔首:“先生真是擅长答非所问,你怎么知道的呢?” 

  盖聂皱皱眉头道:“陛下行事虽然愈见暴虐,在这方面倒从未瞒过我,他几时养了这样一支行事鬼祟的力量,我倒是不知。” 

  “斗胆送盖先生一句话,”那女人笑道,“永远不要试图相信一个帝王。他的心里只有天下,别的一切都可以成为垫脚石。” 

  

  盖聂点头表示赞同,一手搭上了腰中长剑:“最好再加上一句话——不速之客的话,大多数也信不得。” 

  “然而盖先生现在不得不跟我们合作了。” 

  “是,天明在你们手里。”

  “盖先生如此轻易就将弱点交给别人,实在是不大聪明。” 

  盖聂微微低头:“也许吧。”说到第二个字的时候,他拔剑,众人只觉一剑耀眼光寒,照亮了整个酒肆,出鞘时如同闪电,回剑时无迹可寻,待他说出第三个字时,酒馆中漆黑一片,那一点小火苗已经熄灭。 

  “那个孩子不会有分毫闪失,”女人叹气,“盖先生放心,我们还会请人先暂时压住他的病,现在,我们可否好好谈一谈?” 

  黑暗中没有盖聂的答话,饶是习惯了昼伏夜出,众人也是过一会方才适应了此间昏暗。当那一点小火苗重新亮起之时,他们发现,首领斗笠上的黑纱已经落了个干净,露出一个女人的苍白而憔悴的脸。 

  

  “其实这件事,对盖先生来说,很简单。” 

  “如何简单?” 

  “我们想盖先生出手,杀一个人” 

  

  四 

  

  夜很沉。 

  盖聂的步子很沉,亦很稳。 

  这里是城西坊间的一条直道,按理来说此时已逾申时,秦法明令当行宵禁,如他这般大方前行的路人,必会被城守使令缉拿,然而此时这条路上除了他自己的呼吸声便是一片安静,看来那酒肆中的女子果然不是一般的买凶人,否则他少不得要被安上个来历不明心怀不轨的罪名来。 

  

  五百七十步,盖聂在一座民宅前停下脚步,依那女子所言,眼前这座低矮的茅屋里便有着要寻的目标。 

  盖聂并不担心屋中无人,况且无人正好,他向来不愿做多余之事,他只答应对这屋内人出手一次,死活不论。 

  盖聂在屋门前略微踌躇,突然想门中人不知何方神圣,素未谋面就要与自己生死相见。这种踌躇却不过一瞬,短到来不及拔剑,而异变陡生。 

  

  一盏惨绿灯火突然从门中飘了出来,直向盖聂迎面扑来,距离不过三尺,速度快如飞剑,盖聂敛眉,拧腰,反手将长剑连鞘劈出,同时拔身而起,跃到屋顶之上,只觉剑势不尽,就顺手在那屋顶上捅了个大缝,月光轻轻洒了进去,轻微而连绵的爆裂声从下面传来,盖聂不动,脚底感受着屋宇的震颤,知道没有那么简单。 

  亮光反冲而起,从这条刚开的缝隙中散了出来,紧接着又散出了屋门,好似突然点起了很多盏灯。 

  盖聂朝下一眼,发现那盏绿灯笼躺在地上四分五裂,周遭尽是绿莹莹的一滩水,他轻吸一口气,方才若被这鬼灯在身前爆开,只怕不好收拾。   

  “屋顶上的朋友好不客气,炸坏了我老鬼的门,还给老鬼的屋子开了天窗。”随着绿光一同传出的,是一个有些苍老的声音。  

  盖聂听了这话,索性随手一扯长剑,把那缝隙扯成了个大窟窿,真给那喊话的开了个天窗,然后毫不客气地从天窗落进屋子里去。 

  “不愧是剑圣,果真丝毫不让。”盖聂循声望去,却见一个长得甚是干瘪的老头儿蹲在唯一的房梁上,粗看来尖嘴猴腮,细看来形容可怖。 

  

  “魏国杀手,老鬼?”盖聂心中一松,将手中剑握得更紧了些,“我来取你的命。” 

  老鬼发出咯咯几声笑,从屋梁上轻飘飘地落下来,行动真如鬼魅,他是恶贯满盈的杀手,杀人手段的酷烈和神秘的身法一样出名,是秦宫暗处挂得上号的缉捕对象。 

  

  “剑圣果然说话直接,不愧是秦王手下最利的一把剑。”老鬼挑衅地一笑,手掌轻晃,铜铃响起,每响一下屋子里的铜灯就有几盏晃悠悠地点起,连着方才突然亮起的那些灯火,这屋中不过是方寸之地,不过一瞬便点了少说数十盏铜灯,“竟不知是否今日怕了我老鬼,剑握得那么紧。” 

  盖聂不悦地皱眉:“剑客若连剑都握不紧,只怕死无葬身之地。我听说老鬼从前绝不废话。” 

  

  “那是因为老鬼从前知道他有得是时间,可以把废话留到下一次。而这一次,”老鬼正好点完了灯,轻飘飘地来到盖聂身前,他身量不高,站直了也只到盖聂肩部,老鬼抬起头,有几分溃烂的眼眶里滚出了一大滴浑浊的泪,在灯火通明的屋子里闪闪发亮,“老鬼自知无救了。” 

  “说吧。” 

  老鬼看着盖聂:“你不怕我趁机步下机关要你性命?难道不怕我暗中下毒?不怕我隐藏埋伏?” 

  老鬼见盖聂依旧是毫无反应,长叹一声:“哎,今日老鬼果然无救了。” 

  

  “老鬼本是魏国贵族,有人说我还是无忌公子后人,谁知道……”老鬼说着这些事的时候眼眶发红,这大概是他说最多话的一次,“秦灭我魏国是哪一年的事?短短几年,我竟记不清了——总之,说我狠毒也罢,阴险也罢,暗杀秦人,是唯一的安慰了。秦人灭我家国,我取秦人头颅,今日死于秦国第一剑客手中,值了!” 

  老鬼口道“值了”之时,突然拔身而起,手中铜铃大震,屋中满布的铜灯竟似活了一般,一盏盏动了起来,围绕着盖聂漫步屋内,火苗竟齐齐偏向盖聂虎视眈眈,组成了杀机四伏的一张网。 

  

  老鬼嘴中念念有词,仿佛吟唱,手上一挥,一盏铜灯箭一般射向盖聂,这老鬼竟好像有些阴阳术。 

  盖聂右手一划,又是剑鞘出手,击落那盏铜灯,同时左手长剑直向老鬼——   

  老鬼吟唱之声更大,铜铃震天而响,数十盏铜灯同时倾压过来,一时间屋内寒光暴涨,绿影重重。 

  盖聂不闪不避,仿佛完全不在意所有袭来的铜盏灯火,左手剑直刺老鬼,他的目标从来就不包括那些铜灯,只是老鬼,于是这剑刺得格外的利,有如长剑飞虹。 

  只听见呲的一声,正是长剑入肉的轻响,紧接着是铜铃坠地的声音,嗡嗡地在地上响,再看那些铜灯,除了方才射过来的那一支,都在原地放着,发着幽暗的火光。 

  老鬼半跪在地上,眼眶里大滴泪水落得更多,他强撑将嘴巴开开合合,却连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盖聂拔剑,快而狠,不留一分情面。 

  “出来吧。”他说。 

  若有路人经过,恐怕会以为是老鬼复生,奈何老鬼并未复生,他才被盖聂快剑杀死,死得很透。 

  见无人应答,盖聂再叫一次:“天明,出来。” 

  狼藉不堪的屋内,一角的小柜子咔嗒一声响,有人团着身体从里面滚了出来,正是天明。 

  天明努力让自己嘻嘻哈哈:“大叔,你怎么发现的啊……” 

  盖聂不看他:“下次藏起来的时候,记得呼吸放平。” 

  

  天明本想告诉大叔自己是被迷晕了塞到这里,转头看见半跪在地上的老鬼,死去的杀手红肿的眼眶里似乎还噙着大颗的泪水,欲言又止。 

  

  “上路吧。” 

  盖聂扔下一句话,转身出门,天明犹豫了一下紧跟着出去,把老鬼的尸体独自留在原地。 

  出了老鬼家门,正赶上被云层遮住的月亮露出半边脸,天明看着月亮,觉得自己还有很多事并不是那么懂。 

  不远处的盖聂抽出麻布细细地擦拭自己的剑,其实本不用擦,他的剑很快,剑锋掠过不沾滴血,但是擦剑已成习惯。天明看着他的大叔,突然感觉自己离他很远,连看着他都会觉得浑身发冷,那是一种独自站在高山之巅的寂寞刀锋冷。 

  

  尾声 

  

  “那个孩子,莫非就是命定之人?” 

  “正是。” 

  “真是看不出来啊,这么的孩子气,如何带领天下反抗暴秦?” 

  “他会长大的。” 

  “你教么?” 

  “当然不,他不是有一个秦国第一剑客的老师么?盖聂啊盖聂,既然自诩为那孩子的领路人,就教给他一切吧,残忍,冷漠,背叛,你所有的一切都让他明白吧,他就会慢慢长大的,直到有一天,你会等到他的反噬。” 

  “先生真是高明,就好比,今日让那孩子目睹盖聂杀死老鬼——这个反抗暴秦的义士吗?” 

  “慢慢来,我不急的。” 

  “这是盖聂的宿命。” 

  “不,是报应。” 

  

  两个人从树林里走出,一人高冠长袍,却甚是奇妙地让人看不清面目,另一人戴了兜帽,黑纱在月光下被风吹开,露出一个女人的苍白而憔悴的脸。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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