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如次案俏阿权

[绣春刀]沈炼/崇祯 片段杀文

假如沈炼真跟皇帝做事,而且一直是以“戴罪立功”的名头。  
 
崇祯要自杀了,于是:  
 
皇帝的脸随着烛光的闪烁阴晴不定,声音也显得有那么些喜怒无常:“王承恩,沈卿家还是个总旗么?”  
 
王承恩连忙称是,从袖里掏出一卷文书有模有样地念起来,从沈炼进入锦衣卫起到天启七年魏阉授首,再到后来连番大旱瘟疫横行,抑或南方水患,都能寻出点这个小小的锦衣卫总旗所做的一些事来。但此时匪患已破京城,大明风雨飘扬,皇帝竟听着这等小人物的履历,神色间颇有意趣。  
 
沈炼跪在阶前,自天启七年的那桩祸事后,已经整整十七年,他早已不再年轻,此刻也听得浑身不自在,但是多年的习惯依旧让他的背挺得笔直,官服也穿得一丝不苟——仍是一身爽利漂亮的飞鱼服,斜藏着裂金断石的绣春刀,指上一枚样式简单的银戒子擦得雪亮。  
 
沈炼的履历虽然琐碎,但他着实没有干多少足以惊动圣听的事,故也称不上长篇累牍。王承恩速速读完后合上文书递与皇帝,皇帝分出二指拈着那本子说道:“沈卿家,你觉得朕怎样?”  
 
沈炼答得很顺口:“臣知道陛下不容易。”  
 
皇帝笑了,然后沈炼接了一句:“因为臣也不容易。”  
 
沈炼早年,在兄弟们都在的时候,总喜欢把话憋在心里。他是聪明人,身经魏阉之患后,他才发现有些话得趁早说,是时他转了一圈儿的阴差阳错,成了小皇帝身边神出鬼没的死士头领,皇帝亦懒得另外安置他,依旧是领着锦衣卫总旗出入宫禁。 
 
月色溶溶,凉风习习,锦衣卫总旗沈大人每每在重重黑影里一道刀光雪亮,下一刻,他也会睡在宫墙之上,有时喝一口酒,有时吹一阵风,数着今次又攒了多少话想与故人说。 
 
但他依旧是无人言说,如今对皇帝的这两句话,是他这十七年来说得最坦率的两句话,实话。 
 
陛下不容易,臣也不容易。 
 
眼前之人,仿佛是天下之主,又确然是天下之囚,这人每每朱笔杀人,每每大声呵斥,每每痛心疾首,每每焦躁欲狂,但这十多年的殚精竭虑,换来的却是愈来愈艰辛的局面,皇帝抓住任何一点可能去拼命,也不知前方是对是错。只是如今大厦将倾,身边除了沈炼这个戴罪之人与王承恩这一身残之人,竟没别的人在。 
 
沈炼是聪明人,皇帝也是聪明人,所以沈炼推己及人,说出了这句话。他没有一丁点犯上的自觉,尽管不自在,却没有汗流浃背,亦没有抖如筛糠。 
 
皇帝觑他两眼,幽幽道:“沈卿家自鸣不是,莫非是向朕表功么?莫说你不过是戴罪立功,便是功劳盖天,朕也给不了你什么了。”  
 
沈炼不答,他突然暴起,雪亮刀光自他身上绽开,划向这密室一角,一蓬鲜血自空中泼洒开来,皇帝的冕服上亦沾了几点。沈炼看着他道:“陛下,这里也呆不住了。” 
 
他不说什么臣带陛下杀出重围夺一条生路的废话,因为他知道这不可能——任谁也救不下一个心存死志的人,但他亦不想陪着这皇帝赴死。 
 
皇帝点头道:“你说的不错。”而后他回头对王承恩说:“咱们去煤山,就留沈大人殿后吧。”  
 
沈炼知道这是皇帝要放他一条生路,然而他也没有欣喜若狂,他本就不余多少情绪波澜,只是十七年前得以偷生,这条命由不得他不珍重。 
 
大太监王承恩向皇帝称是,从袖中哆哆嗦嗦着取出一个玉瓶递与沈炼,然后将密室一角机关开启。皇帝看向沈炼,锦衣卫总旗对着皇帝下拜:“臣会引开他们。”  
 
临去时,皇帝突然玩笑道:“跟了朕十七年,也就这句像人话。”  
 
……  
 
又二日,崇祯皇帝的尸体在煤山被发现,匪军将其尸首移出宫禁,在东华门示众。然而朝廷诸遗臣皆嚎哭跪拜,匪顺军将领见此,便依当地平民所求,任由他们将崇祯并皇后尸棺安葬。  
 
谁也不会注意,前锦衣卫总旗沈炼,也一直混在这些百姓当中,为崇祯皇帝送了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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